《親美與反美》推薦序—一個已「內化」美國的日本

蔡增家(政治大學國際關係研究中心亞太所長兼日本研究碩士學位學程主任)

 

日本是個相當矛盾的民族。它既喜愛美麗的事物,卻又極盡黷武;它相當崇尚禮節,另一方面又窮極好鬥;它熱愛新事物,但有時又相當保守念舊;它講究服從之道,又常常桀驁不馴。

日本人的雙重性格,也具體表現在戰後的對美政策上。它表現地如此親美,骨子裡又極力反美。日本會親美,乃因為美國是唯一打敗過它的國家,日本的武士道精神一向崇尚強者、鄙視弱者,你沒打敗它,它就會不斷嘗試以小搏大;一旦你擊敗它,它就會永遠對您俯首稱臣。

二戰期間,美國的兩顆原子彈只擊潰日本的軍事硬體,徹底瓦解日本心防的,是戰後美國盟軍統帥麥克阿瑟占領日本的七年間公布的「公職放逐令」及「財閥解體令」。從此日本徹底臣服於美國,不但沒有自己的軍隊,外交政策上也唯「美」是瞻(美國的外交政策就是日本的外交政策),更成為美國軍事擴張的提款機。

戰後日本的外交政策向來存在「美國派」與「亞洲派」的路線之爭。「美國派」認為一路追隨美國才能保障日本的國家安全與利益,東京到北京的捷徑是經由華盛頓,只要美日關係穩定,中日關係自然就好。「亞洲派」則認為日本身處亞洲,當務之急應是改善與周邊鄰國的關係,而非一味追隨美國。可惜從戰後以來,「美國派」就一直是日本外交政策的主流,2009年民主黨上台後主張的美中等距外交,在普天間基地爭議下都只化為曇花一現。

戰後的日本為何如此親美?為何始終無法改變親美路線?除了美日同盟的軍事因素,是否還有更深層的因素?東京大學教授吉見俊哉的《親美與反美—戰後日本的政治無意識》,就是嘗試要解答這幾項疑問。吉見教授嘗試從社會學及歷史學的角度,解構在2001年恐怖攻擊後,美國高舉反恐大旗入侵伊拉克及阿富汗,引發西方社會及伊斯蘭社會大規模反美浪潮時,何以日本國內卻紋風不動?

原來美國早就從文化、消費及社會三方面進入日本,進而改變日本,作者選定媒介的表象、都市與休閒,以及居住空間等三個方面,來論述日本對「美國」這個概念接納的基準。作者赫然發現:美國對日本的深刻影響不只限於戰後,而要追溯到1853年美國黑船進入東京灣。對日本人來說,美國不再是太平洋彼岸的國家,而是內化為日本社會秩序的一部分,這讓日本成為全世界最親美的國家。

2012年,中日兩國爆發釣魚台主權爭議,使日本國內新民族主義勢力抬頭;美國對釣魚台問題的曖昧,則讓日本政府寢食難安,這種情勢的轉變只會讓日本更離不開美國。當亞洲各國在「親美」與「反美」兩股勢力拉鋸的同時,日本好像只剩下「親美」一種聲音。日本的「親美」也許是來自日本國內政治的無意識,或毋寧說是日本對鄰國即將崛起的一種集體焦慮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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